陳偉杰的一天
黎明剛剛到來,高高低低的城市天際線以上,天依然微白。東風路上,車與車的距離還可以用遙遠來形容。這是早上6時30分,廣州市越秀區(qū)東風路與解放路交界處,一棟樓齡在30年以上的舊式低層居民樓,整棟樓只有南邊第三層有一間房亮著燈。我猜,這就是我今天要見證的主人陳偉杰的家。
我猜得沒錯。6時45分,陳偉杰從銹跡斑斑的信箱群后面推門而出,穿過小巷,來到公交車站。運氣不錯,寒風中站立不到一分鐘,一輛B3路快速公交車就到了,我們沉默地上車,打卡,然后各自找到一個位置坐下。公車繼續(xù)前行,我望了望周圍的人,大家昏昏欲睡,對我和我的相機沒有任何反應。對于廣州這座不夜城,這個時間是有一些早。
7時13分,車到石牌橋站,長長的站臺上,依然只有我們兩個人。BRT開通第二天,我在早上來到過這里采訪拍攝,這一次是我第二次走在這里,玻璃幕墻的城市,繁華尚未開幕。穿過天河路,穿過空無一人的廣場,穿過一輛車都沒有的小馬路,我們到達廣州供電局大樓,只有一個食客的飯?zhí)蔑@得格外空蕩。
然后,我們繼續(xù)走向?qū)γ娴拇髽,供電局客戶服務中心,這里才是他的工作崗位。95598,一個廣州市民熟悉的電話號碼,從2001年12月28日到今天,整整十周年,陳偉杰見證了這個號碼的成長。
7時45分,陳偉杰開始忙碌,檢查完整體運行情況,他沒幾分鐘就要去一次會議室,與不同班次的人開不同的會。直到十點以后,他稍微有了一點空隙時間,我們終于可以坐下來聊一聊。“真的挺普通的,不知道跟你說啥”,陳偉杰這個名字有著典型的廣東人特征,如同他的長相,也如同他低調(diào)的性格———可能到最后,他也沒真的搞明白,為什么是他,在95598十周年之際,成為廣州供電局的一個主角,要出現(xiàn)在《羊城晚報》上。
生于廣州,長于廣州,但是說起自己是哪里人的時候,他卻有一絲猶豫,“其實我是祖籍番禺人……”“番禺人不就是廣州人嘛,都并進來啦”“那倒也是”。1993年從大東門外的二輕技校電工專業(yè)畢業(yè)后,陳偉杰一直按部就班地在小企業(yè)開始電工、辦公設備維修之類的工人生涯,直到2001年,聽說廣州供電局成立95598呼叫中心,他考進來成為第一批話務員,他們行業(yè)稱為“坐席”———接聽市民來電,做出初步判斷,然后轉到相關部門處理。夏天用電高峰期,節(jié)假日,特別是過年過節(jié),也是呼叫中心最繁忙的時候,“有時候,幾乎每個人都在跟客戶對話,舉手上廁所都只能按順序一個一個排位!”陳偉杰說。
這是一個相當枯燥無味的活,你根本不知道電話的另一頭是誰。一個男人,能把一份只跟陌生人說話的工作做得如此細致,這種堅持,讓人不由得望向陳偉杰沉穩(wěn)的臉,萌生敬意。再三啟發(fā),陳偉杰突然想起一個不一樣的陌生人來,也是他唯一一個見過的對話者:“應該是2004年,那一年我們95598與110聯(lián)動,有一回在搞接待日活動,現(xiàn)場來了一個老人家,頭發(fā)都白了,看起來應該有60多歲,他懷疑樓上樓下鄰居偷他的電。”從此,這位老人知道了95598這個號碼,每到節(jié)日前后,或者周末,他就會打電話進來,多年來,說著同一個懷疑!澳悄銈儾榱怂泥従恿藛?”“查了,當時就派了人去查,后來他電話進來,又再派過,確實沒人偷他的電!薄澳悄銈儫┎粺,會不會掛他的電話?”“不會的,怎么會,規(guī)定不允許跟客戶吵架,掛客戶電話,其實我們早就習慣各種各樣的電話了。我們幾十個同事,幾乎都聽過他的投訴,后來大家都知道該怎么做了,只要聽,他也很配合,說完,就算了!
這個有趣的故事,讓我對他們的枯燥工作,再度萌生敬意。
陳偉杰2008年成為值班長,不用再直接接聽電話,但是卻要比其他人更早來上班,要了解全局,遇到話務員不能決定的事,要去以領導身份與對方溝通,做出決定!八闶巧艘粋職吧”,2001年一同進來的某位女同事,也在2006年成為他的妻子,后來調(diào)到隔壁的監(jiān)控中心,“因為按規(guī)定,配偶不能在同一個部門工作”。如今他們的兒子已經(jīng)3歲,雖然因為雙職工,幼兒園的接送都只能靠奶奶,但是,在廣州茫茫人海,他們已經(jīng)算是擁有一個幸福的小生活。這一點,陳偉杰很知足。
在走廊上,有兩塊小黑板,其中右面那一塊畫了一棵圣誕樹,上面貼滿了員工們的心愿:去旅游,漲工資,不生病,不跟家里人吵架……真實而平凡,正如其他電力普通職工,他們與你我一樣,做一份工作,換一份生活。
羊城晚報